遊凤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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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 / 詹海林 这是一个于我而言非常重要的地名,一个一千多人的小村子的名字。如果拿起一把思乡的锄头在这块我熟悉的土地下面轻轻一刨,你就会发现我的根就在这里,她浸泡着母亲的血液,血浓于水,至今令我想念之时热泪盈眶,亲近之时内心激动。
这是一个纯詹姓的村庄,村子里的人如果像猴子上树那样轻轻一攀,都可认出原来大家都出自一个祖宗,都是远亲近亲。祖宗就是那位声名远扬的詹氏子孙的始祖白龙公。饶平半山客论坛刊载的手抄本中记载:“始祖考宋朝侍郎学传公,妣太夫人刘氏,生两子,长子黑龙公派永定浦南安溪,次子白龙公派饶平。”“饶平始祖考明经博士肇熙字东路公,妣张氏妈生两子,长百一郎公,次百二郎公,合葬饶平县南门外卓屋埔……,继妣杨氏妈生百三郎公,葬上饶游凤岗”。这里说的“游凤岗”,就是我的村子。杨氏妈的墓就在村子后面的山岗上,不过,村人不了解历史,把杨氏妈误为“林氏妈”,因此把那片埋葬杨氏妈的山岗叫做“林氏老妈”。这片山岗给我特别深刻的印象,因为这里后人把它作为墓场了。每当有人西去,村子里的土葬仪式总是热热闹闹,唯恐天下人不知似的。长长的送葬队伍,前面八人抬棺材,有两人扛板凳,以便中途大家体力不支时把棺材歇下,用板凳支起。队伍不仅有多人燃烧鞭炮,还有人执招魂的旗幡、敲锣响鼓的。后面头戴白头巾的、挂黑袖章的、边行边哭泣的……队伍浩浩荡荡,煞是壮观,热闹的就像迎神赛会的仪式一样。据说,杨氏妈的墓还保留着,只是具体在哪,我没有凭吊过。当年有这么热闹的土葬仪式一年又一年地举办给她老人家看,她一定稍解寂寞了吧。
这片山地给我深刻的印象还与两个人有关。一个是我的祖父,就在这片山岗的梯田里,祖父参与夏收,结果中暑之后并发中风,从此改写了他正常的人生,瘫痪了七年时光,直到去世。我亲爱的祖父余生就这样被疾病判了无期徒刑,令我感到无比沉痛!另一个是我的邻居詹前臻,一个老实巴交的年轻人,他曾经带着我到这片山岗放牛,不知怎地,黄牛跑到墓地里去了,牛蹄踩破了盛放死人骨头的陶瓮,森森的白骨掉了出来,前臻就是这样踩着白骨把黄牛从墓地拉出来。不多久,前臻就疯了,是否与别人传说的报应有关,我不得而知了。前臻一直疯了十多年才去世,一生的命运不好实在令人惋惜!
杨氏妈的墓地南面山间,有一座建于明代的寺庙“慈慧庵”,供奉着菩萨,村子里的人虽然虔诚,但福建诏安秀篆的百姓更虔诚。秀篆人现在都发了财,据说与我们村子菩萨的保佑有关,因此,他们常常开着豪华轿车,上山来求神保佑。庙里新近的主持法号宽广,江苏人。
从山上下来就是村子,村子沿坡而建,早年有土楼两处,分别为大楼和楼子,一圆一方,互相依偎,曾是村子的中心地带,楼道之间全部是石砌道路,非常漂亮。楼子是我出生的地方,直到现在还有四间房子保留着,有人还在里面居住。除大楼和楼子两个地名之外,其它多是围屋,地名分别是:新书斋、新屋里、水角井、上坑、老屋里、楼下、官陂头。老屋里原来就建在叫做墩子背的山岗上,后来因为吃水不便,八十年代人们逐步迁到楼下居住去了。从老屋里到楼下,有一段陡峭而且很长的石级,从前老屋里人到楼下挑水吃是如何的辛苦!据说大革命的时候这条石级还死过人,有人被仇家追杀,那人在逃到石级中途的时候被开枪杀死,砍了首级。发生了这件事,加上石级两旁树木森森,村人夜半多不敢从这里过路。时光飞逝,不知道石级现在还存不存在?楼下紧邻的就是官陂头,这个地名好像和村前的小河有关,因为官陂头是村子的前哨,是外村人经过的第一站。官陂头的人,夜夜都能听到大溪流水的声音,日子好像很浪漫。溪里的黄沙和石子是取之不竭的建筑材料。可是每当五六月洪水来了,他们往往担心洪水破堤而过,漫进家园和田地。官陂头也是我读高中之时必经的村庄,沿河而行,我从那里走完了高中时光,并永远远离了生我养我的故土!
游凤岗的得名来源于一个古老的传说,据说饶平始祖初进饶平之时,看到一只凤凰在山岗上飞舞,因而建立了村庄。村子的风水很好,因而也出了不少官场人物,比如前文所说的慈慧庵,就是明朝一位做了县官的前辈捐资兴建的,现任副县长詹松辉曾是我儿时玩伴。
我离开故土定居番禺的时光已经二十多年了,但有时间的话我还是经常回游凤岗看看,那里有我百岁高寿的老祖母,“人生七十古来稀”的父亲。血脉相连,内心深处无日不牵挂着亲人和村庄。还有,我的母亲骨骸也葬在慈慧庵旁边的山岗上,那块墓地是去年清明节我和兄弟妹妹亲手建造的。
游凤岗,还有很多很多的往事,缠留在我童年时玩耍的古龙眼树上,那些风帮我收藏了,等待我回家之时送还给我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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